朋友送了一套家用烧酒蒸馏的设备,扔在仓库里两年了也未想起来用用试试。月初,院子里的野樱桃熟了,摘了几十斤榨成汁,又胡乱放了些酿白酒的酒曲,结果发酵的效果特别好。其中一桶过滤掉皮渣让它二次发酵,培养高级干红,另一桶发酵到一半的时候煮开了终止发酵,做了些甜酒,酒精度12度,尝了几口,味道棒极了。 其实每年都要做些樱桃酒葡萄酒的,大多是自然发酵,有的放些冰糖,有的兑点白酒,酿出的口味也多有不同,还有的被杂菌感染了变成果醋,但喝起来倒也别有风味。 今年造酒完全不一样了。老弟送了我一本《果酒工艺学》,这学习和不学习就是有差距,很认真地钻研了几遍后,于是,添置了瓶塞瓶刷、试纸量筒、糖度计酒度计,我负责任地说,暂时可能还达不到 酿酒师的水平,但至少充个专家没有问题,被家人们誉为净整没用的事儿,闲的。 闲的就闲的吧,反正今年的樱桃酒颜色典雅漂亮,果香清爽,口感轻松愉快,细细品去,回味圆润醇厚,风格相当的开阔。 至于过滤出的皮渣酒脚,更是酒香浓郁,扔掉就太可惜了。书上说绝大部分的Brandy就是用这些所谓的酒糟蒸馏制成的,让我一下子想到了那套蒸馏器。我好不容易把它从杂物堆里翻出来,看阀门接头什么的早被我挪作他用了,又想办法凑合齐了,自己动手砌了个炉灶,选了个吉日,烧出的酒头居然有68度,让我大喜过望,但尝了一口,MD,又苦又涩不说,寡然单薄,轻佻猥琐,完全不能喝,令我痛苦难以名状,以为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急忙再去翻书。 原来当初本着急用先学,学以致用的原则,重点放在发酵上,有关白兰地的章节并未认真研读,漏掉了好几页,此番抛却机会主义的杂念,静下心来,像对待资本论一样潜心研究,终于弄懂了,我蒸出的不过是白兰地原酒,书上说:“原白兰地是一种半成品,品质粗糙,不能饮用,要经过陈酿、勾兑、调配后才能饮用。科涅克白兰地和阿尔玛涅克白兰地……”哈哈,似乎跟我蒸得的也差不多,需要再加工的。 所谓一通百通,我进一步发挥想象,没有橡木桶,我劈了些柞木条作陈酿的介质,又加了些……据说各酒厂酒庄调配勾兑的工艺配方都是保密的,我也不能叫他们学了去。 剩下的就是扔在角落里放上几年,等它成熟。 前天有几个朋友来玩,听说我有自制的白兰地,好赖一定要尝尝。我陪着笑脸极尽谦虚之能事,把工艺过程解释了一大通,瞪圆眼睛观察他们品酒的嘴脸,不料叫好声一片,纷纷要再来半杯。我将信将疑地也喝了几口,哇塞,跟刚烧出来的苦涩液体完全是两种东西了,饱满厚重,柔顺协调,略微的一丝苦味格外有种沧桑的感觉,典型的法国白兰地风格,似乎比我曾经喝过的白兰地还要适口些。只可惜连喝带送人,几天工夫我自己也所剩不多了。 世间事就是这样,想当然,白兰地的发明大约与欧洲中世纪的私酒、禁酒、宗教等等有直接的关系,因为造点酒很不容易,酒渣也不能浪费,但蒸馏后的酒实在难喝,有聪明人就想办法加些东西以掩盖苦涩的味道,久而久之,本是废物利用的白兰地经教廷皇权贵妇文人的推崇摇身一变竟成了时尚的东西,同时酿酒的技术也不断改进,逐渐演变为酒家族里重要的一支。 那么推而广之,掩盖作为一种社会经验,亦被广泛应用在各个领域。譬如爱情的本质其实是苦涩的,但勾兑些房子车子存款等等,再调配些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什么的,味道就完全不同了。譬如生活原本是苦涩的,但经希望、理想、精神掩盖一下,再加些豪言壮语,调些梦想,幸福的感觉就呈现出来了。譬如……仔细想想,好像很多东西都是可以掩盖的。 自家酿的白兰地就是有讲究,喝了几口,还有些晕乎乎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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